連載小說網 > 霸武 > 第四五二章 武林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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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京城望安,二更天的時候,左青云再次赤裸著上身,來到了院中鍛煉武道。

  此時他的身形,已沒有了最初修煉‘神衍八法’時的夸張,不過還是極其魁梧。

  他軀體已經縮至七尺半左右,然而渾身上下都是結實的腱子肉,強健有力,宛如鋼鐵,卻又異常的靈活。他在院中練武,縱躍起伏,形狀宛如豹貓。

  也就在左青云將‘神衍八法’練到第七法的時候,他聽見院外傳來了一陣叫賣聲。

  “賣特刊啰!論武樓與天機館新發特刊!北地突發大事,不周山巨靈大軍南侵冰州,無相神宗萬魔窟生變,神意觸死刀橫空出世,血睚無敵神話再現人間。賣特刊啰——”

  左青云聽到一半的時候還不以為意,暗自搖頭。

  怎么又發特刊?

  是一個多月前的吧?

  一個多月前,天機閣特為楚希聲刊發了一期特刊。

  當時他還感慨不已。

  自家那位兄弟越來越厲害了,強如‘神魔刀君’萬劍生,居然都沒有資格讓楚希聲拔刀。

  論武樓的新發特刊,就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們最新一期的特刊還是在數月之前,也是專為楚希聲發行。

  這書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深夜的時候居然來這里賣書。

  二更天是亥時,許多人都已經入睡了。

  此時擾人清夢,就不懼被人押送官府?

  不過當聽到后面幾句,左青云就面色大變。

  他當即將旁邊掛著的一件半干長袍抽了過來,隨意的披在了身后。

  就在即將踏出大門之際,左青云又想起自己沒帶銀錢,又返身回主屋那里拿了五十兩魔銀。

  當他匆匆走出院門,就發現外面叫賣的書販,已經被一群人圍住了。

  多是附近院落的家仆,這條街道周圍全都是二進與三進的小院,卻因位置接近朝廷衙門云集的‘承天門’之故,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貴。

  此時左青云修為已經六品下。

  他仗著身強力壯,強行排開眾人,擠了進去。

  “怎么回事?論武樓與天機閣又發特刊,還是同一時間?別是蒙人吧?還有那什么神意觸死刀橫空出世是怎么回事?無相神宗的血睚圣傳,不是楚希聲嗎?”

  那書販卻笑盈盈的一抱拳:“小的怎敢蒙騙此地的貴人?確實是兩家同時發的特刊,時間都是在今日下午,傍晚時分趕出來的。至于具體究竟,閣下看了特刊就知道了,兩本承惠五十八兩魔銀,單本三十兩。”

  左青云聞言一愣:“怎么這么貴?”

  平常時候的《天機武譜》,也就十兩魔銀一本;《論武神機*神州志》要十二兩,地方志則便宜多了,是三兩左右。

  “這叫望安紙貴啊。”書販微搖著頭:“據說為發行這一特刊,兩家不但將望安城附近的紙張收購一空,還將河洛二州的所有造紙作坊搜刮的一干二凈,所以這一期的特刊賣的很貴。”

  左青云的眉頭微微下壓,更覺好奇了。

  他家境豪富,無論是本家還是娘家都不缺錢。

  問題是他身上沒帶夠銀子,幸在旁邊有相熟的鄰居,臨時拆借了十兩,將兩本特刊都買了下來。

  書一入手,左青云就微微愣神。

  《天機武譜》的封面,赫然是‘神意無敵楚希聲’,上面還有楚希聲的畫影圖形。

  而《論武神機*神州志》的封面,則是‘武林神話楚無敵’,配圖同樣是楚希聲的畫像,只是角度不同,畫師不同。

  這一期的特刊,果然是與楚希聲有關。

  左青云首先看《天機武譜》,最開始的幾十頁,是當代名俠榜與地榜的榜單。

  那名俠榜第一,赫然就是楚希聲的名字。

  左青云不由瞠目結舌。

  楚希聲做了什么事,竟被列為當代名俠第一?

  接下來是地榜,左青云在第一百五十位,找到了楚希聲的名字。

  左青云不注意到都不行。

  只因楚希聲的名字,被加粗加厚。

  后面竟還有注釋——五百萬軍陣之前,無極刀君楚希聲天下無敵!

  左青云眉梢微揚,急忙翻到了后面。

  兩張榜單后面,是大段大段的文章,詳細了描述了無相神宗的萬魔窟之變,還有蒼狼原大戰。

  天機閣的那些編撰,可能為充填內容,敘事累贅堆砌,繁瑣蕪雜。

  左青云卻不厭其煩,逐字逐句的看完。

  當看到楚希聲在北地蒼狼原刀壓萬軍,以‘神意刀心’連殺九十余頭三品巨靈,二十余位二品巨靈強者,又與無相神宗諸多大長老合力,斬殺四位一品,左青云只覺是心緒澎湃,難以自已。

  至于無相神宗的‘萬魔窟’之變,因無人目睹,天機武譜中多是猜測之辭。

  除此之外,天機閣的編撰還在文中質疑了朝廷與安北大將軍秦勝在此戰中扮演的角色,猜測秦勝與北方巨靈或有勾結配合,坑陷天狼軍與無相神宗之嫌。

  《天機武譜》到底是因被朝廷容納收編之故,沒有像以前那樣明目張膽,用詞辛辣。

  他們只是在文中暗示,將諷刺與質疑之意,隱于字里行間。

  也就在左青云看完這本天機武譜的時候,周圍也有不少人看了部分書刊中的內容。

  在那書販的周圍,一時議論紛紛。

  “一刀鎮壓萬軍?曾經無敵天下的神意觸死刀再現人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天機閣與論武樓會同時刊發特刊,擠一塊了。”

  “此文真讓人氣血澎湃,蕩氣回腸!”

  “一人一刀力壓五百萬巨靈大軍,這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氣概?”

  “記得天機閣那期特刊,是一個多月前發的吧?兩個月內,為一人三期特刊,前所未有啊。”

  “如果這書中所敘之事不假,那他確實有這個資格,這簡直是當代武林神話。不過這可能么?在無極刀君的刀意壓制下,數十萬頭巨靈跪地不能起身,只需一個意念就可轟爆二品巨神的元神腦髓,這簡直就是在世神靈般的神威。”

  “還能有假?戰場上那么多人親眼看見。要不是事實,天機武譜與論武神機,豈會為此同時刊發特刊?”

  “神意觸死刀要沒有這般的威力,昔日血睚刀君憑什么以一人之力鎮壓神州,力敵天下武修?他一個人,就可敵天下!還是神州加上中土一起。”

  “時隔八百年,又有人修成了神意觸死刀!無極刀君天賦本就冠絕古今,據說更勝霸武,此子未來成就,怕是還要超越于血睚刀君之上!”

  “神意無敵楚希聲,武林神話楚無敵——之前還覺得此言夸張,看了內容之后,才知名副其實,這是當今之世,絕代天驕!”

  眾人都慨嘆不已,神色亢奮,語聲激昂。也引來街道上更多院落開門,從書販處購買兩本特刊。

  不過他們都默契的,無視了《天機武譜》中暗藏的質疑與諷刺之意,不做任何議論。

  住在這附近的都是官家人,都知曉輕重,知道禍從口出之理,也知道什么事可以說,有什么事說不得。

  左青云聽了一陣,就拿著買下的兩本特刊走回了院落。

  當他走回院門,就見出差在外,去追捕黑榜要犯的妻子居然回來了。

  她就坐在院中的石亭內,眉頭微蹙著,目光無神的看著遠方,顯然是有什么心事。

  左青云暗覺奇怪,他踱步走了過去:“怎么失神落魄的?是發生什么事了?”

  “是六扇門里面出了一點事,小麻煩,我能夠處理。”

  白虎侯笑了笑,面色恢復了正常。

  她眼神異樣的看著左青云,還有他手里的兩本書:“知道北地發生的事了?你這兄弟真是了不得。說是當代武林神話,絕不為過。”

  左青云聞言一愣:“也就是說,這書中所言之事都是真的了?”

  “這還能有假?”白虎侯語中含著無限感慨:“就在今日上午,楚希聲出現在北地蒼狼原戰場,以‘神意觸死刀’力壓五百萬巨靈大軍,僅僅只半個時辰,就將之擊潰打垮。

  至于萬魔窟,雖然那邊無人目睹,外人只能猜測。不過那邊的數百萬萬魔血仆,還有九十三頭超品巨神,三位永恒神靈,也唯有神意觸死刀,才能將之鎮壓了。據說就連神刀門的前代門主,‘無上刀’舒懷石,也死在了萬魔窟。”

  左青云心神極大震撼。

  他手里的兩本特刊,可沒有提到無上刀舒懷石。

  “此事可謂是震撼天下,早在中午的時候,京城與河洛的武林上層,大多都已得知此事了,也包括我們六扇門。”

  白虎侯眼神幽幽:“你不知道,當時我們六扇門主,還有眾多神捕知此事時的震撼。此戰之后,天下時局大變,無相神宗再無覆亡之憂,從此雄踞北地,一舉一動都可影響天下時局。

  未來朝廷的日子怕是有點難過,這天下間不知有多少人會睡不著覺。據我所知,天子在事發之際,就已召集國師與眾多親近之臣在‘政和殿’內議論,那邊至今都是燈火通明。”

  左青云的神色一肅:“接下來我兄弟安危如何,會否有危險?”

  白虎侯不由眼含贊賞的看了左青云一眼。

  一般人只看到了無極刀君楚希聲一人鎮壓巨靈大軍與萬魔窟的威風,卻很少有人意識到,這位絕代天驕已成當今眾矢之的,處境更加險惡。

  “危險有,不過不大。無相神宗的整體戰力極強,李長生已是神靈之下無敵,素封刀如果從萬魔窟里出來,估計也是一位超一品,有資格與當今的天下前三對抗。如果換個年代,沒有問銖衣,沒有太師獨孤守這樣的不世之雄,素封刀天下第一都可做得。

  還有以傲國,盧守陽為首的那一眾大長老,雖然修為只有二品,卻至少有九人的戰力可入天榜!根基之雄厚,冠絕當世。別人家的一品,戰力不過與他們的二品相當,所以才是天下第一神宗!”

  白虎侯若有所思道:“此外那萬魔窟底下,據說還藏著三位超品高人,如今都有可能騰出手。在北地,在幽州,沒有任何人能夠與他們對抗,也沒有任何勢力承擔得起與無相神宗不死不休的代價。

  問題是你那兄弟,就不是個安份的性子。他一定不會老老實實的呆在幽州,多半還會南下。不過即便如此,你那兄弟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有之前圍剿不成,反而死了三位一品的先例在前,各方勢力一定會更謹慎小心。如果沒有把握,他們絕不會貿然出手,打草驚蛇。而一旦他們出手,那定是雷霆萬鈞,必有十成十的把握將楚希聲置于死地。”

  左青云聽到這里,這才神色一松。

  “不過接下來,你那兄弟的晉升秘儀,就比較麻煩了。他們一定不會容許楚希聲繼續晉升功體,完成無相功與睚眥刀的諸天秘儀。

  一旦楚希聲強行為之,那或將是他的死期。無相功從四品下到一品上的晉升秘儀,都需調和混沌之靈,且越往后,越復雜,非常顯眼,他很難躲過——”

  白虎侯說到這里,忽然發出了一陣輕咳。

  左青云初時沒在意,可隨后卻見白虎侯的咳嗽聲愈演愈烈,口中竟漸漸的吐出一抹鮮紅。

  她面色蒼白,竟已無力將這咳嗽與傷勢鎮壓。

  “你這是?”左青云吃了一驚,忙沖入旁邊的一間藥房,手忙腳亂的拿出一瓶藥液,給白虎侯灌了下去。

  直到白虎侯的咳嗽平復了下去,左青云就驚疑不定道:“你的先天神辛大法,已經傷到肺了?”

  以前的白虎侯也咳,但沒有這么嚴重。

  肺屬金,然而白虎侯的辛金之力過于強大,過于鋒銳,會持續的損傷肺部。

  “這次追捕遭遇強敵,讓我體內的傷勢更加嚴重。”

  白虎侯的神色平靜:“我們拖不下去了,轉嫁功體的時間必須提前,最好在三天之內完成。”

  左青云眉頭大皺:“你之前不是說,白虎堂內有大敵,在覬覦你的功體與白虎侯之位?”

  其實在半年前,左青云進入七品上之際,就可完成‘嫁元大法’。

  然而白虎侯心有顧忌,一直拖到現在。

  且左青云的修為越高,未來對先天神辛大法的掌控力也就越強。

  “已經顧不得這許多。”

  白虎侯搖了搖頭,她捏住了雙拳,目光凝冷,意味深長:“現在確實不是我以前認為的最好時機。不過也說不定,現在就是最理想的時間點——”

  左青云眉頭大皺。

  他沒聽懂白虎侯的話,一腦袋的漿糊。

  ※※※※

  在大寧皇宮,政和殿內,確實是燈火通明的狀態。

  國師‘術定山河’禹昆侖,正在說著一千年前的典故。

  “當時血睚刀君鋒芒畢露,在十個月內連續十六戰,擊潰當時割據群雄大軍總計達一千七百萬人。

  我大寧太祖也在其中,在征伐河州之際,麾下二百多萬兵馬,在前后兩次大戰中,被血睚刀君一人一刀正面擊潰。

  血睚刀君手下留情,不愿大肆殺戮人族將士。然而他卻兩次將刀指在太祖眉心,言道事不過三,過三即死!太祖雖然兵力未損,元氣未傷,卻不得不蟄伏下來休養生息,仰血睚鼻息達二百三十年之久——”

  坐于御座上的建元帝,不由緊握了握拳。

  此事被太祖記于筆記當中,太祖太宗都將之視為奇恥大辱。

  這也是建元帝萬萬不能容忍的。

  禹昆侖則繼續說道:“此戰之后,各方勢力都在找尋破解神意觸死刀的方法。首選之法,自然是以更高明的武道與天規道律將之破除。

  然而血睚刀君的神意觸死刀雖然不完整,只是初創,本身不過二十二重左右。然而他卻通過自身的血脈天賦與各種外力,將睚眥真意提升到了三十重境界!

  血睚還兼修先天破體無形刀,將‘破碎’與‘虛實’之法也上推到了三十重。且敵人越強越多,他的戰力越高。即便神靈境界,也難壓制他的睚眥法門。尤其在此人橫行百年之后,創出三大神招,那時即便永恒神靈,也非是此人之敵。”

  整個政和殿內,包括當朝諸相與六部尚書,所有人都在肅容傾聽。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其實都對這段典故了如指掌,此時不過是故作姿態,借這段時間思索考量而已。

  “第二個方法,是在用兵之際盡量將兵力分散。此后群雄爭戰,規模都沒超過二十萬,兵力也會散的很開,就是為防血睚刀君出手干涉。然而此法治標不治本,那二百三十年間,群雄勢力都沒有變化。”

  “第三個方法,就是各方聯手,全力阻止血睚刀君晉升超品。無論是無相功,還是神意觸死刀,讓他無法完成諸天密儀。”

  “第四個方法,就是精兵之政,且從上到下修煉‘凝神訣’。凝神訣可凝聚神念,收束自身的殺意神念,盡量不被血睚刀君的神意刀心收集感知。”

  禹昆侖語音落時,殿堂之內還是一陣沉寂。

  建元帝等了幾個呼吸,就神色不耐的開口:“這次招你們前來,就是為在禁軍與部分邊軍,推行‘凝神訣’一事。周愛卿,朕要你在旬月之內,籌備好一應藥物與資金。”

  他口中的周愛卿,正是戶部尚書周元禮。

  此人當即面色大變:“陛下,為征討極東冰城一事,戶部花錢猶如流水。如今庫房之內空空如也。據臣所知,修煉‘凝神訣’的消耗極大,不在皇道秘法之下。

  光是令三百萬禁軍修行這功法,預計就得消耗一億兩千萬兩神金,臣即便有通天之能,也難籌措到這么多錢財。”

  那眾多閣臣與六部尚書也紛紛動容,殿中嗡然之聲四起。

  位列群臣之首的當朝首相,更是大步邁至殿中,朝著建元帝一禮:“陛下,眾所周知,‘凝神訣’對神意觸死刀有一定作用,不過作用不大,血睚刀君在之后二百三十年內,依然無敵于世。而一位禁軍將士修煉‘凝神訣’的損耗,高達四百兩魔銀,臣請陛下三思!”

  此時另一位閣臣站了出來,那是當朝副相:“陛下,如今國庫中每一分錢都有其用處!陛下將這些錢財挪移他用,不但會影響民生,也可能會導致與極東冰城的戰事生變。”

  “陛下!那無極刀君也是我大寧之臣,是我人族英杰,朝廷何需如此防范?陛下與其為應對神意觸死刀,耗費這一億兩千萬兩神金的巨資,還不如將之用于民生。

  臣聞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險,那無極刀君有義薄云天之稱。臣料朝廷如能勤修德政,弭盜安民,無極刀君必定不敢輕犯天子神威——”

  “閉嘴!”

  建元帝長身站起,以威壓之勢看著臺階下的諸臣。

  尤其是方才那位出言勸諫的閣臣。

  他有心呵斥,卻又想到此人乃是太師獨孤守的同黨之一,只能強按住怒火。

  “如今神劍太阿已然倒持人手,我大寧興衰存亡,只在他人一念之間。難道爾等也想讓朕,如太祖太宗那般仰他人鼻息,俯仰由人么?

  朕寧死不愿受此等奇恥大辱。今日朕不是問你等之意,在軍中推行‘凝神訣’一事已勢在必行!汝等現在要議論的,是該如何拿出這筆錢財,如何推行此事。”

  建元帝手按著天子劍,在御階之上來回踱步行走,語聲鏗鏘如同金石。

  “周元禮,朕只問你,現在拿不拿得出這筆錢?拿不出來,這戶部尚書便換個人做。”

  他應對神意觸死刀的舉措,遠不止是‘凝神訣’。

  關鍵還是壓制楚希聲的功體!

  只需此人功體不入三品,縱然天賦高絕,掌握無敵刀法,其威脅也很有限。

  不過這些話卻不適合在朝堂之上議論。

  大寧的閣部群臣,有好幾位與無相神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不能在朝堂之上,對無相神宗展示出太明顯的敵意,以免授人以柄。

  周元禮心神一凜,他微微俯首:“陛下,國庫確已空空如也,除非增稅,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說到增稅二字,就發現殿中不但天子眉頭大皺,在場的閣部群臣,也是面現慍色。

  于是口風一轉:“不過有一法,可讓陛下籌措到足夠銀錢,臣請即日起,發行‘當十大錢’。臣有把握,天下不加一賦,而使朝廷歲入激增數倍。”

  “當十大錢?”

  殿宇之中,瞬時群情鼎沸。

  兩年前,朝堂就因天子欲發行當十大錢一事而鬧得沸沸揚揚,引發眾多清流死諫,導致數百官員罷官,黨爭惡斗不絕。

  直到太師獨孤守再次出仕,天子才被迫打消此念。

  而今這朝堂,竟又要為此政再掀波瀾。

  不過就在眾人議論之際,眾人望見天衙錦衣衛都指揮使笑紅塵,還有軍衙錦衣衛都指揮使韋托天,都面色無比凝重的從門外走入。

  韋托天面含愧色,在堂中跪了下來:“陛下,無相神宗正于極冰幽絕四州,大肆搜捕我軍衙錦衣衛一應部屬,如今上至萬戶,下至小旗,幾乎無一幸免,無一逃脫。無相神宗此舉,簡直是視朝廷威嚴于無物。”

  殿內的群臣頓時神色一動,知道這是無相神宗,對朝廷發難了。

  ‘軍衙錦衣衛’設立于軍中,分布于各地郡兵與邊軍的內部,負責監管所有大寧軍馬。

  除此之外,還有偵緝軍情之責。

  這次蒼狼原之戰,不周山三百萬巨靈大軍橫跨數十萬里地域南下至冰州,天狼軍卻對此毫無所知,導致中伏被圍,也使得無相神宗數萬弟子被坑陷入內。

  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這不止是隱瞞軍情。

  那些巨靈如果沒有人配合,為他們遮掩行蹤,是瞞不過無相神宗‘天聽院’的。

  無相神宗若是被重創,或者就此倒了也就罷了。

  可既然他們已安度此劫,怎會咽下這口惡氣!

  這眾多閣部大臣,都神色冷漠的看著韋托天。

  他們甚至對天子,都生出了些許不滿之意。

  這些當朝高官,大多都出自于北地的世家門閥,與巨靈之間血債累累。

  而軍衙錦衣衛與巨靈勾結一事,已觸及到了他們的底線。

  諸人都無證據,然而這種事,何需實證?

  “陛下,無相神宗不止是在抓捕軍衙錦衣衛的成員,還在北方軍中,抓捕朝廷大將。”

  笑紅塵將眉心皺成了一個‘川’,他雙手抱拳:“據臣所知,如今冰州已經有七位二三品大將軍沒了音訊,可能已被無相神宗擒拿軟禁。”

  眾臣聞言,不由面面相覷。

  無相神宗手段之酷烈,遠超他們的想象。

  這何止是將朝廷律法視為無物?

  簡直就是將天子的威嚴,朝廷的規矩,都踐踏在腳下!踩入到泥塵之中!

  不過此事怪不得別人。

  你不與別人講規矩,別人憑什么守你的律法?

  建元帝面色鐵青,看著軍衙錦衣衛都指揮使韋托天:“朕只想知道,冰州的軍衙錦衣衛是否與巨靈勾結?”

  韋托天聞言一愣,隨后心生悲涼。

  他知道天子此句,其實是在問冰州軍衙的首尾,能不能收拾干凈?

  韋托天不但兔死狐悲,更知自己也在被棄子之列。

  天子對無相神宗的舉措無可奈何,更忌憚之至,便只能將軍衙錦衣衛丟出去,平息怒火。

  韋托天面上卻毫無異色,他朝著建元帝一個頓首:“陛下,此事臣不知究竟。不過臣聽聞最近,冰州與幽州軍衙萬戶,確實與江湖上的某些勢力過從甚秘,其中就包括了神刀門。”

  建元帝瞇起眼,在御座上端坐了下來:“無極刀君楚希聲,不是我天衙錦衣衛萬戶嗎?此人奉太師之令,監察北方戰局,糾察冰幽極絕四州官民不法事。

  可下一道旨意給他,此案便由楚希聲總掌,定要將這些與巨靈勾結,吃里扒外,禍亂北地的人奸懲之以法!從嚴從重!”

  眾臣聽到這里,不由都面顯異色,都忖道不愧是當今天子,手段老辣練達。

  不過天子此舉,也就是給朝廷蒙上一層遮羞布而已。

  實質還是將這些人送到無相神宗手里,任由處置。

  而就在當朝首輔正想再開口說話之際,宮外傳來了一聲音如洪鐘大呂,氣勢雄渾硬朗的嘯聲:“草民無相神宗傲國!今日就蒼狼原一戰,請見大寧天子!”

  建元帝的瞳孔微微一收,傲國這句話,與當初李長生孤身叩宮之時如出一轍。

  他原本就在極力壓制著胸中怒火,此時聞言,建元帝更覺胸中一悶,咽喉間泛出一股甜意。

  這次叩宮之人換成傲國,更讓建元帝感覺屈辱。

  無相神宗宗主李長生已經不打算親自出面,而是讓戰堂大長老前來。

  戰堂——其中隱含的鋒芒,讓他不寒而栗。

  建元帝隨后卻把口中的鮮血強行咽下,面上毫無異色:“傳令!大開宮門,以郡王禮,請傲大長老入宮見朕。”

  他想了想,又闔上了眼睛:“另發信符,請無上玄宗,歸元劍派,都天神宮等諸宗宗主即刻入京。”

  他嘴里無比苦澀,知道自己數十年來打壓江湖武人與宗派勢力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朝廷想要化解無相神宗的怒火,勢必得付出極大代價。

  而他積累了三十年的帝王威嚴,今日也將被人踩在腳底!

  在大寧朝廷騰出足夠的余力之前,他們都再無法正視幽州。

  建元帝隨后將雙手緊緊的一握。

  他想到了極東冰城。

  這些亂臣賊子,必須先解決其一。

  一劍傾城問銖衣,是該到解決此女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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